家有遲語兒

今天讀書會結束後我們仍留在朋友家聊天，聊著聊著，沒注意到時間，等看到朋友託母親刻意帶出門的小孩回到家，才驚覺聊得太晚了！朋友的女兒好可愛，才一歲多，用著稚嫩的口語和阿姨們打招呼。我驚訝的順口讚美說：

“好棒，這麼小就會說話！”

立刻引來不同看法，

“一歲十個月本該會說話了，有的小孩不滿週歲就會說話了，太大驚小怪了吧！”

面對朋友們的質疑，我只好說出因為我的兩個小孩都很晚才會說話，所以才會忘了正常小孩此時本該說話了。

朋友開始分享她如何從小帶領她女兒說話的方法，她指出由於她不停的和襁褓中嬰兒說話、唸書給她聽、、、，所以她女兒不滿一歲就會說話了。言外之意我也明白，暗示我沒有在小孩語言教育上下工夫。這話令我聽來格外委屈，直辯解說我也做過她做過的事，只是我沒她幸運能生出語言發展較快的小孩。


頓時，像是回到了六、七年前，當初所承受的苦痛無處訴，即使現在兒子女兒在語言表達及發音和同年齡的小孩完全相當，那被親朋好友懷疑、責備的委屈至今仍歷歷在目。


柔柔在美國出生時一切正常，因為是第一個小孩，完全照著美國小兒科醫師提供的書籍資料照顧養育她。哺育母乳到滿週歲、三個月時餵食副食品，翻身、爬行、走路也完全符合書中的平均年齡。即使最困難的大小便訓練，也在滿18個月時不到一星期完成。很有主見的她磨掉了我的堅持，更讓我從中發覺她對某些事物有超出年齡該有的固執。


不論身高、體重都在平均值以上的柔柔，在一歲以後才讓我們開始憂心。奇怪，別的同年齡小孩都會說話了，為什麼柔柔還不會說？是醫生說的母語(中文、美語)的錯亂嗎？還是如朋友所言，前一陣子的中耳炎影響聽力。即使柔柔之後會冒出一兩個單字，和英文My Shoes，但嚴格上來說，她仍然無法用言語與人溝通。印象很深的是，即使回到台灣上幼稚園小班時，她仍然無法與人溝通(哭、叫當然除外)，只好再接回家等中班時再讀幼稚園。


柔柔很固執，但畢竟是女孩，讓我們頭痛的就只是不穿鞋在宿舍區亂跑、不坐Car seat、不讓人牽。而最讓公婆津津樂道的事件，是在她快滿三歲時，一次大夥都坐在車內，到了商店，大人們順手開門下車，她則在車內尖叫大哭不肯下車。不會說話的她無法表達她的意圖，公婆被她莫名其妙的吵鬧弄得漸失耐性，而我則試著從她牙牙學語的怪異口音中，辨識她到底要表達什麼。最後是四個大人又乖乖回到車上，按照柔柔的堅持從右側一一下車，才止住了哭泣願意下車。


不記得太多的苦，是因為和弟弟比起來，柔柔相對而言情況好很多，上中班時說話已經沒問題了。她一旦能用言語與我們溝通，就不再那麼固執，也很能聽道理，越來越乖巧貼心。


帶給我更多挫折感的是相差兩歲的弟弟Thomas，在身體發展方面雖然比柔柔平均慢個半年，但也在平均值內使我們不至於擔心，但語言發展的更加遲緩，卻到了讓我們無法平心靜氣順其自然的地步。

當然最大的差異是回到台灣了，生活中多了親戚、朋友，不解的神情還好應付，熱心的關懷也能接受，最怕面對的是責備、取笑和諷刺，在傷口上撒鹽的痛沒人能體會，有苦說不出。

妹妹的兒子、小叔的女兒和Thomas都差約一歲，當他們都在牙牙學語時，Thomas卻毫無動靜。還記得當時公婆還取笑他不如小他一歲多的堂妹。娘家的媽媽擔心，要我們帶弟弟去割舌繫帶，三妹則以她的專業懷疑Thomas有自閉傾向。而我也帶弟弟去小兒科醫師那檢查口、耳皆沒問題。因為有柔柔的前次經驗，也從日常觀察中確認他生理心理都沒問題，就耐著性子等待吧！



沒想到他漸漸長大，有他自己的意見想表達，但仍不會說話的他，即使與他最親密的我都常常無法理解。他的情形比柔柔更糟，沒有單字，只有一些奇怪的發音，根本無從辨識。男孩的耐性終究比女孩差些，以謙試圖告訴我們什麼，但我們卻無法理解，哭鬧已經解決不了他的忿怒，他開始抓我的頭髮洩忿。



相信嗎？我曾在一間高級餐廳，蹲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上，試著搞清楚他要說什麼，被他氣急敗壞的抓著頭髮，頭都幾乎碰地的讓人看笑話！當時婆婆不以為然的一句話，比抓在髮上的小手傷我更深。



她說：“那電視新聞裡，長大會殺媽媽的人，大概就是這樣的！”



我聽了心如刀割，我並非如他們所言過度寵愛小孩，但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他解決不了問題，他只是想告訴我們什麼，不會說話不是他的錯！是的，發生這種情形我從不打他，我只會好言相勸的要他放鬆小手，告訴他媽媽很痛，待他情緒平穩些再梳理頭髮，那陣子頭髮少了很多！



眼看三歲多了仍不會說話，開始急了！書局中找不到可供使用的資訊，台灣兒童發展的書籍雖然多，但針對一些特殊發展的兒童卻少有幫助。語言遲緩的相關書籍，還停留在十幾年前我在學校學習的研究資料，明顯的不合時宜了。



許多書籍將語言遲緩歸納入智能不足，但從我與以謙朝夕相處中，我很清楚他是聰明的，書本中的一些模式和他差別很大，教育方式完全無法套用！終於我找到了一本書，我偷偷買下，私下閱讀，甚至於最親密的妹妹都不敢讓她知道。



為什麼？因為書名，“遲語天才~愛因斯坦症候群”。我已經疲於面對別人認為以謙是個智能不足的小孩，若身邊的朋友知道我在看這本書，一定認為我太自以為是了，非但不承認生了個有問題的小孩，還可悲的妄想他是天才！



偷偷看這本書幾年，不斷的將以謙與書中所言對照，心漸漸平靜，慢慢等待他說話那一天的到來！



幼稚園中班了，帶著他去學校，遇到一為充滿愛心的老師。不會說話的以謙被學校認為是過動兒，但老師不失耐心的特別關注他、照顧他，漸漸他開始會些單字了、可以和同學溝通了、上課能夠聽講了！在他大約快五歲時，這寶貝終於會說話了，哈利路亞！讚美主！



這一路走來的艱辛，非一般人能體會，也相信神讓我生下兩個語言遲緩兒，自有祂的美意。而我的兩個寶貝之後的發展如何，有興趣的朋友再繼續看我下回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