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18日 星期二

相見爭如不見

昨天送兩個孩子回學校,突然覺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這漫長的寒假真把我給忙得人仰馬翻!

青春期正在快速長高的兒子,似乎隨時都處在飢餓狀態。為了滿足他的需求,我必須在家中準備大量食物(過冬的存糧),一天四到五餐是常有的事。若我還像從前一樣是專職家庭主婦,這還難不倒我。但現在的我雖然已經辭去了全天的工作,但礙於人情,卻還是要在下午到禮品店坐鎮四個小時,這樣大大壓縮了我購買食物和製備的時間。
每天像是在打仗,早上做完早餐之後就趕緊準備午餐所需,下午心繫著孩子,丈量著該買些什麼點心回家,好讓他們在等待我煮晚餐的空檔先墊個肚子。一大鍋骨湯從沒間斷過,這能讓下午突然想吃麵的兒子有東西吃(女兒會幫忙煮)。雞蛋的消耗量驚人,因為這是兒子唯一會自己準備的食物。

回台灣呢?更忙,害我整整一個月沒有心思上部落格寫文章。還好,這年過玩了,一切都步入正軌,終於能靜下心來聊聊這陣子的感想。


因為結婚後沒多久就赴美陪公子讀書,將近七年待在國外,一些同學、好友都疏於連絡。回台灣後,忙於照顧幼兒,幾乎是整天蓬頭垢面窩在家裡,根本也不想讓外人看到如此不堪的自己。然後,因緣際會來到了大陸,待了將近十年,只能在寒暑假短暫地回台省親,朋友們也就只能透過電話聊聊天了!

本以為和許多人都失去了聯絡,卻意外地拜Facebook和一些久未謀面的同學、朋友連上線。相隔數十年終於又連絡上了,總會興奮的相約見面。就這樣,這二、三年的寒暑假,讓我終於見到三十年不見的高中同學、至少二十五年不見的屏東農專室友、高中死黨、、。

其實一直最想見的,是在屏東農專時一起在外租屋兩年的室友瓊。我們在畢業後在台北工作了三、四年,從來沒有斷過音訊(我每次回台都會主動打電話和她聯繫)。但每回提起找機會見個面,這古怪的室友就會推說要減肥後才敢見我。就這樣,她減肥了也快二十年了吧,終於在近期瘦了三公斤之後才願意出門見客。

想當年最後一次見到她,是我第一次從美國回台省親的1995年。那時他兒子還抱著奶瓶,她帶著兒子來宜蘭玩,大家開心地相處了幾天,沒想到再次見面竟然是19年後,無限感慨!


將難得北上的半天空檔給了她(必須回絕一些好朋友的邀約),真心想回到當年的情境,我們約在火車站見面,預定一起去當年經常同逛的公館商圈走走。

在火車站,她一如往常的遲到,還好我年輕時的火爆脾氣已經磨光了,我靜靜等候也沒出言責罵她(倒是看她緊張的解釋遲到原因,讓我不禁懷疑以前我真有這麼兇嗎?似乎讓她受了不少壓力)。

隔了將近二十年,兩個中年婦女在火車站的南二門見面。她的確是胖了不少,髮絲中夾雜著一些白髮。而我呢?也好不到哪裡去。當年那個長髮飄逸的纖纖美女,變成了不修邊幅的滿頭亂髮之外,比以前整整胖了十多公斤不說,圓鼓鼓的小腹、粗壯的手臂,都再再提醒著我們,這不正是我們當年最瞧不起的中年婦人模樣嗎?

相互扶持地走在捷運地下道中,我們不時地查看標誌深怕走錯路,誰叫當年捷運才正開始大興土木,這不熟悉的交通工具透露了我們離開台北有多久了。

我提議去麥當勞(可以聊很久都沒人趕),瓊提議去肯德基。她說她快二十年沒吃過肯德基了(為了健康因素,她不准子女吃),她很懷念和我一起大啃炸雞的美好回憶。

在室內聊了一陣子,瓊提議去對面的台大校園。也好,到外頭走走曬曬太陽,呼吸新鮮的空氣。

兩個中年婦人走在台大校園,身旁來往的盡是些年輕學子,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的我們。當年的我們不也是如此青春洋溢,騎著腳踏車在南北校區間趕著上課,無憂無慮不知人間的疾苦。三十年過去了,我們度過了戀愛、工作、結婚、育兒、、的層層磨練,早早就脫離了夢幻,艱苦的在現實中打滾。

聊聊這麼多年來的彼此吧!

還好,我們都幸福的擁有一位疼愛我們的老公。瓊的兒子比較麻煩,她將這幾年來的叛逆一一訴說著。我聽著聽著,覺得她某些觀念有些許的誤謬。正想開口糾正她,突然想到大約七八年前在電話中的一段對話。


忘記是在電話中談了些什麼,雖然十多年不見,我仍像年輕時直接了當的將我的看法陳述,並且毫不留情的批評她怎麼還會有這種迂腐的觀念?(學生時代我一直很強勢,很有看法,所以瓊常要徵詢我的意見)
沒想到以前都只會默默聽訓的瓊,竟然有些氣急敗壞的回應:
「我都已經四十幾歲了,為什麼我還要被你訓呢?在家裡我可是整天罵老公小孩的!」
當下我才意識到:沒錯,我們都不再是二十出頭的小孩了,我怎麼還當她是當年的那個整天遵循著古怪規矩的室友呢?


有一絲絲的失落感,突然看出將近二十年沒來往的彼此,有著很寬很深的鴻溝在彼此之間。很想架座橋過去,但她願意嗎?

生活的環境不同,看的書、吸收的資訊不同,造就了差異極大的我們。當瓊忿忿不平的訴說著安親班中有個過動兒的困擾時,我只能靜靜的聽,之後淡淡的提醒她過動兒是很可憐的,尤其是其父母更是辛苦。真的,我無法相信我的好朋友,一個從事安親班教育將近十多年的老師,會說出這般自私、無情的話語,而我,無能為力!

我沒有資格訓她,更無法在短暫見面的時刻將她的觀念導正,望著她充滿自信的說著謬論,突然想到這六個字【相見爭如不見】!

太久沒見的彼此,生活圈子早已大不相同,因此造就出不同的思想、觀念和價值觀。當初興致勃勃的想見一面,但結果卻根本沒能真正交心,只淪為彼此回憶、緬懷當年的聲聲呢喃。


好感慨,好想找回當年的那種情誼和關係,但這單方面的願望是要有共識才能改善。看到瓊十分滿意於這麼多年來所建構出來的生活圈子和價值觀,我若貿然介入似乎只會造成混亂。

就看淡吧,我們早已經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不論是對知識的追尋、生命的意義、生活的態度,甚至宗教的選擇都已經讓我們越離越遠。雖然對彼此關心的情誼仍在,但這些都是架構在遙遠的三十多年前,那兩個二十歲女孩的青春歲月上。當歲月流逝之後,也只能留下深深的遺憾!

要回大陸的前一晚,瓊突然打電話給我(通常都是我打給她),或許是她也感受到那份失去的感傷,她竟然想到我。當我掛下電話,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唉,即使再也沒法如知己般的暢所欲言,至少這份情誼仍留在我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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