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道路

柔柔來大陸時正值國小二年級。因為擔心人生地不熟沒什麼同年齡的玩伴，我很積極地在老公同事的太太中詢問。刻意安排與同事（別單位的）的女兒同班，以為背景相同（都是台幹）相處起來應該比較沒隔閡。

一開始還好，國小二年級的孩子都還算單純，柔柔和小涵常常窩在我家房間畫畫、聊天，彈琴，有好朋友的柔柔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打著如意算盤的我沒料到，不到一年情況就逐漸改變。

柔柔無縫地接軌了大陸的小學，在第一學期就交出漂亮的成績單，之後更是幾乎都名列前矛。這情況讓小涵覺得很不是滋味（國小年齡的孩子應該還沒這麼重視成績，但是他的父母愛比較，造成她倍感壓力。），漸漸地使出一些小手段欺負柔柔以洩憤。

單純的柔柔沒意識到小涵的不懷好意（這小女生心機深，表面還是稱柔柔為她最好的朋友），是被整了幾次之後柔柔才知道她最好的朋友總是藉機欺負她。

女兒會在放學後跟我哭訴，由於是同事的小孩，我們也十分為難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樣的問題。每次只能安慰柔柔原諒她，有時事情太過火也惹惱我時，會氣得要柔柔別再和那壞小孩打交道。

曾經嘗試與同事的老婆（來往密切的朋友）溝通，希望她詢問她女兒為何要欺負柔柔，沒想到朋友回我一句話：「柔柔算是運氣好，在這麼小的時候就能遇到這樣的人和事情，這對她以後與人相處是有幫助的！」

聽這話我驚訝萬分說不出話來，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大陸人和台灣人的不同。同事的老婆嫁給台灣人也快十年了，每每聚餐都以台灣人自居。但在這教育小孩的細節上，她不經意地露出了馬腳。沒錯，在大陸這社會本來就是踩著別人往上爬，有這樣觀念的母親能教育出怎樣的孩子，可想而知。

雖然總是勸女兒忍耐和原諒，但是心頭卻是萬分不捨。最嚴重的一次是以下的事件，當女兒回家敘述給我聽時眼淚都掉了下來。


女兒在學校吃完午餐之後回寢室午休，不知是否食物有問題，她腹痛急忙跑廁所（在寢室套房內有廁所）。當她發覺有些拉肚子時，趕緊大聲呼求同寢室同學幫忙拿衛生紙。熱心的同學趕緊詢問室友誰有面紙，除了小涵之外大家都沒帶在身上。

同學請小涵拿出來借柔柔用，小涵怎麼都不肯。逼急了一位女同學問小涵：「你不是說柔柔是你的好朋友嗎，為什麼不幫她？」只見小寒冷冷地回應：「就是因為是好朋友，我更不想借她！」最後幾個同學沒辦法，急中生智找了些報紙讓柔柔應急。

看到柔柔哭泣流淚的告訴我經過，我心如刀割，怎麼也沒想到我們經常招待她好吃東西的小女孩，竟然有一顆如毒蠍般的心腸。隔天放學我當面問小涵為何要如此，只見她故意睜大雙眼，裝出一副無辜不解的模樣不說話，這時我才知道需要讓柔柔盡量遠離她。


但同班五年，根本擺脫不了她的毒蠍陰影。只要看到柔柔和誰比較要好，她就使盡手段搶著插入其中。女兒圓潤的嬰兒肥，被她在班上諷刺取笑說她胖。考試不停搖女兒椅子，強迫女兒一定要給她看答案。這小女孩花樣多，女兒的小學生活就在學習保護自己來躲避她的霸凌中度過。


曾經為此煩惱不已而去詢問張姐的意見，張姐要我別太擔心，說這些終將會過去。她要我告訴柔柔：「每個人都在選擇不同的道路，雖然此時你們碰在一起，但之後你們會各有選擇而毫無交集。不用太過難過這沒有多大根基的友誼，或許幾年後你再見到她，心中甚至不會有任何感覺。」

我將這些話告訴柔柔之後，開始幫她做心理建設。這年齡的小孩以為友誼是最重要的，我必須讓她知道，小學同學中大多數的同學只是你人生的過客。若有緣能好好相處得到知己是好事，但若無法遇到興趣相投的好友也無須太過遺憾，因為畢業後大夥都會各奔東西的。


幾年後柔柔國小畢業，我們為了讓她能適應將來回美國讀書的環境，選擇讓她讀私立中學住校。到了新的環境，終於擺脫被暗算的陰影之後，女兒又重新回到過去的活潑開朗。每天開心的讀書、開心的玩，再也不用擔心有人因為忌妒而老是欺負她。


而那小女生小涵呢？她持續在睡前夾鼻子（從小夾到大，為的是要有個高挺的鼻樑好看）、體育課擦防曬油、注重打扮吸引男生目光，因為她媽媽告訴她：「只要你漂亮就能嫁給有錢人，不用讀多少書就能過舒服日子！」

讀公立中學的她漸漸有許多脫軌演出，讓媽媽都受不了要在我們讀書會中訴苦、抱怨、尋求大家的意見。她開始愛慕虛榮，喜歡和一大群有錢小孩（沒人管）出去玩到深夜一、二點鐘還不回家。瞧不起媽媽（嫌媽媽沒讀多少書），討好爸爸（她聰明得知道經濟大權掌握在誰手中），在學校到處亂放電。

當大家都知道小涵在學校像個花痴般，放電討好身邊的許多男同學時。朋友擔憂的在讀書會問我們該怎麼辦？


一個讀書會成員直率的提醒她去思考，為什麼女兒會如此？為何這麼沒有安全感？為何這麼需要愛，需要別人的關注？

在一旁的我們其實都心知肚明，在這樣一個畸形的家庭，爸爸花天酒地玩女人，在乎的只有錢，也緊緊的守著大筆錢不願給孩子好的教育和生活品質。而媽媽，是個用美貌獲得舒適生活的見證者，將女兒養成更大棵的搖錢樹是她唯一的使命。他們對兒女耳提面命的事是—畢業後要將全部的薪水上繳，要養父母，他們在意的只有自己。


高中了，柔柔持續以單純善良的心讀書、交朋友，她努力準備申請美國大學，開心參加社團活動。在班上更有幾個男生死黨，大夥像哥們般一塊玩三國殺（紙牌遊戲）和線上遊戲英雄聯盟。或許在旁人看來是幼稚了點，但我卻很高興他能在這幾年交到一些志同道合又能相互鼓勵的好朋友。


反觀這久為謀面的小涵，前一陣子出現在聚餐中，丹鳳眼已經去動了些手腳，變得又大又亮。纖細且玲瓏有緻的身材讓大家眼睛為之一亮，活脫是個大美人了。餐廳吵雜的人聲掩蓋不住朋友的興奮，她說女兒交了個有錢富二代同學，那男生長得又帥、家世又好。

那時我突然想起張姐的那段話，真的，每個人都在選擇自己的道路。即使一開始大夥的立足點都大致相同（除非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但經由父親、母親、孩子本身自己的選擇，大家就越離越遠了。


有時我們會在同學會時感嘆際遇差別之大，讓當年差不多分數考上同一所高中的會人有這麼多不同的遭遇。感嘆歸感嘆，這不就是每個人在關鍵時刻（事情），所選擇不同的道路所造成的嗎！

我不知道十年後女兒會怎樣，也不知那小涵將來會不會真的去選美當明星，我只知道他們選擇了非常不同的道路，就在國小的那個分水點之後，會各自奔向不同的大海！



剛才在整理部落格內的文章時，突然留意到這四年前的文章，當時的女兒承受極大的壓力，連我都無法釋懷而寫下這篇文章。
四年後再看，雖然一切都過去了，但還是感慨在心頭！

我親愛的寶貝，生日快樂！